2018年4月9日,以120千米/小時的車速,奔馳在滬蓉滬渝高速公路上,經云夢,應城,京山,鐘祥,荊門,當陽,宜昌等縣市,跨宜昌大橋,過紅花套,歷時約4個半小時,就到了長陽清江花園酒店。回想五十年前,由武漢到長陽,要經水路,旱路,耗時三丶四天的艱苦旅程,怎不令我激動萬分!
江漢平原上的民居,白墻紅瓦,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耀眼!
走了大約一半路程,在石牌服務區休整。
一位女司機在上她自己的車前好心地提醒我們:你們車子的右后輪氣不足了!于是,內侄拿出自備電動充氣泵為后輪充氣。
宜昌大橋,亦即紅花套大橋。紅花套——當年必須由宜昌乘船到此轉車去長陽的中轉站
入住酒店豪華單間。房間早前侄子在網上為我預定。
俯視窗外,停車處就是原一中穿廊和師生宿舍區域,現在已無舊時的痕跡了。
遠處,應是一中唯一磚混結構的樓房所在,它比鄰老街。記得“文革”期間,我們幾個人于晚間高唱《馬兒啊,你慢些走》時,遭受到街坊老百姓的強烈抗議。他們用長竹桿敲打我們的窗戶,說我們吵得他們不能睡覺……那是個狂躁的年代,從此,我們噤若寒蟬,斷了歌聲。
這是長陽電視臺一套的節目。當年,只有縣廣播電臺,因和臺里人員熟,他們便把一臺緊俏的盒式半導體收音機賣給了我。這也是當年學校唯一的一臺半導體收音機,因而引起了某人的警惕!說:有人可能收聽敵臺!
10日中午,聚會師生共進午餐,美味徍肴,不必一一介紹。作為湯菜的“懶豆腐”赫然在目!所謂“懶豆腐”就是將浸泡過的黃豆,磨過后不經加工連豆渣一起煮熟的湯菜。在缺少油鹽的年代里,雖難下咽,卻是師生攝取蛋白質的途徑。我用湯瓢舀了一碗,吃了一口,哦!那味道,美極了!
鲊(zha)廣椒,是用包谷粉,辣椒,鹽腌制的菜,酸辣口,當年下飯的當家菜!我用筷子頭蘸了一下,不敢多吃!辣!同桌大都和我一樣。
舉杯暢飲,情誼盡在不言中。
下午開會會場。
同學們先后進場,握手寒暄,自我介紹……許多同學別后五十年第一次見面,當初是翩翩少年,如今是白發蒼蒼老者。滄桑刻在臉上,悲歡埋在心底……
會上一一發言。我發言的中心詞只有三個:“緬懷”,“感激”(或可稱“感恩”),“敘舊”。會后合影。
坐在我旁邊的陳德政,群里稱他為“政委”。大悟一中畢業,是我表哥夏永垂的學生,退休前官至長陽縣委書記。夫人是64屆學生,是他的大學同學。現作為貴賓參會。
華工船系的劉開詩教授。
會后自由組合拍照。
三位老師與大會籌備組的同學合影,由于長期縝密的籌劃,才使得天南海北的同學,克服了各種困難,團聚在清江之畔,畫廊之內。
籌備組的胡德聲同學,是我入“清江潮‘’后最早了解的同學之一。“百度”一下,他那“寫”而優則“仕”的軌跡十分明顯。一生著作等身,獲獎無數。為這次同學聚會所付出的辛勞,讓同學們交口稱贊。
右邊的李興業同學,是當年《年青的一代》的男一號,所以對“導演”我眷顧有加。一路攙扶,一路關照,使我倍感溫喛。
黃茂柏老師在看武大李興業教授所贈譯著。
午休后,下午3點多鐘,師生步行去“巴人寨”,走清江親水平臺或濱江走廊。
一路欣賞江景,一路拍照留念。
對岸就是“嘆氣溝”,溝有瀑布深潭,溝內涼爽怡人……當年,夏日期末,我們常渡江到溝里批改學生試卷。此情此景,讓我想起了一句歌詞:“……青山依舊在,幾度夕陽紅……”不免又有些些傷感。
土家青年男女銅像,題為“挨到些”,即“再靠近一點”意。
留影。
或許,每個人都有一段“挨到些”的浪漫故事。
我也沒有例外……
親水平臺下的走廊,帶著孫子的爺爺奶奶坐在那里閑聊,也有的在那里打“上丶大丶人丶孔丶乙丶己”的紙牌。江風陣陣襲來,涼爽宜人。
跳交誼舞者,翩翩起舞。
船屋。
對岸是全國(也有說世界)第一長的電子顯示屏。
山城也有了共享單車。
這是我曾坐過多次的小劃子。但現在清江已風平浪靜,無沖灘劈浪的驚險了。
飯前小憇。
“巴人寨”,就在往日的“觀音閣”處。在這里的“柴禾飯”店吃過晚飯后,就去觀看演出。
“柴禾飯”飯館建在半山腰上,要爬點坡,我有點擔心,但借助登山杖還是上去了。
實際上是吃火鍋。火鍋分三種:雞,魚,排骨。“蘿卜白菜,各有所愛”,我吃魚火鍋。
吃了晚飯到演藝廳看土家歌舞演出,廳設在縣文化館內。迎客的是一支鑼鼓隊。當長號嗚嗚響起,又讓我想起五十年前我們的“紀念白求恩”巡迴展下鄉的情景:
山鄉百姓,敲鑼打鼓,長號聲聲,回蕩山谷……心中油然而生莊嚴神圣之感,爬山涉水的疲勞蕩然頓消。
與演出隊“老總”覃發池握手言歡。
當年縣文工團的年輕演員,現已是在湖北、中央電視臺頻頻“出鏡”的文化名人了!他融土家族的“跳喪舞”和現代的廣場舞為一體,創作出了土家擺手舞。在網上,可以輕易地搜到他的教學視頻。
開場鑼鼓,震耳欲聾!
美女嗩吶,響遏行云
圍爐南曲,纏綿繞梁。
男女對唱,琴瑟和鳴。
土家婚俗,互動逗趣。
舞蹈壓軸,極盡余歡。
《歌唱祖國》,能量滿滿。
當繁華落幕后,老總登臺,互祝成功的演出。
這一天有些累,睡得好。
第二天早上8點左右過早后,宋大為老師就來到酒店,帶我去街上,江邊尋找往日的痕跡。
在酒店(原一中)旁就是原縣政府舊址。
當年,我在它大門兩側的墻上曾刷上“團結 緊張 嚴肅 活潑”比箥箕還大的八個大字。
現在已沒了一絲痕跡。
時光無情人有情啊!
長陽廣場前賀敬之題詞。遠處是廩君(土家族始祖)塑像。
長陽廣場。老人和孩子,一片祥和之景。
五十年前,龍舟坪也有個廣場,每到下午放學前后,縣里的干部,一中的師生都會到這里活動。若有籃球賽,就更加熱鬧了。我愛看籃球,并是體育老師鄭文慶的“粉絲”。他個子不高,但十分靈活,帶球過人,幾乎沒人能阻擋得住,投籃是“十拿九中”!于是對手就在他身上上下其手,犯規動作極其粗野。我和看客還喜歡看他對付犯規的技術,他騰挪躲閃,游刃有余。萬一中招,就會在摔跤后用前滾翻,側滾翻,后滾翻等各種體操動作保護自己。此時,就會贏來一片掌聲和吶喊……
文革期間,干部丶師生每天定時要在廣場跳“忠字舞”,領導就要我教授。我不敢推托,盡力回憶假期在武漢街頭所見人們跳舞的基本動作,現編現教,終于對付了過去。
這是一個狂躁的年代,也是一個愚昧的年代。
我也曾在他的號召之下,墾荒度災年,精耕育桃李……
在土家族的代表五個姓氏(向,覃,田,冉,彭)的白虎圖騰石柱下留影。
正對著廣場的摩天大樓直插云霄。
煙波江上……
詩畫長廊。
我的許多老同事,老朋友,都有詩碑鑲嵌在墻上。
長陽——民歌之鄉,也是詩歌之鄉。青山綠水,孕育了民歌、詩歌
原長陽縣文化館館長龔發達的詩。
他在挖掘長陽民歌,采編南曲等方面有巨大的貢獻。
農民詩人習久蘭的詩廊簡介。
當年我引以為知己的朋友。他有許多次從北京丶武漢開了文代會回長陽,總要在我的小房間里小坐。
睹物思人,欲語還休……
11日中午,方松,宋大為夫婦請我在清江花園酒店吃中飯,並請原綜合師范校長羅明漢,綜師、一中老同事作陪。
中為原“綜師”校長羅明漢,現己90高齡。在其女兒陪伴下,10號專從宜昌市趕來,令我很是激動。
他是南下軍官,解放資坵后解甲轉干。為人樸實丶真誠,和師生們能打成一片。
“綜師下馬”時,他偷偷地把我拉到一邊,說:別瞎表態!回你的武漢,開學后到一中報到就行了。
當我的一位老同學在宜都被整得死去活來的日子里,我和我的同事們卻在稱之為“三里店”的山坳坳里,過著自由自在,寬松快樂的日子。羅校長像只老母雞,張開那雙大翅膀,蔽護著不黯世事的雞娃子們。
左為“綜師”同事,知己,詩人胡建堂。
90高齡的楊發興老師和黃茂拍老師。楊老師在縣人大主任位上退休,詩人,著作等身。
羅校長離席回家休息后,突然想起,才拍了張合影。
右邊為彭家鷹數學老師。
午餐后去方忪,宋大為家。
他們買了一位南下老干部的獨家別院。五口之家,經營有方,更顯整潔寬敞。
他兩人出身貧寒,“根紅苗壯”,卻與我同氣相求,惺惺相惜。
“文革”伊始,學挍弄了一塊大匾,刨去老漆后令我用紅漆寫上“五丶七指示”。寫到“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我們學校的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”一句時,我不解地問一旁的方松老師:“難道我們是群資產階級知識份子么?”他不緊不慢地問答說:“這要怎么看了!”
在習慣以大字報“爆料”的年代,我的置疑,顯然可作為某些人的“猛料”的。但這一問一答,競隨風飄去,一飄就是五十年!方松,他暗暗地保護了我!
而宋大為老師,在我即將調離長陽,教育局要求我“站好最后一班崗”的大半年里,陪著我們一群,爬山涉水,風餐露宿,給予了極大的關照和同情……
我在他們家整整一下午,說不完的話,敘不完的舊,“竹筒倒豆子”,毫無保留,盡性盡情。晚餐吃了他們包的餃子,宋大為叫了出租車,送我回了賓館。宋老師付車費,20元!我說,里把路,為什么這么貴!司機理直氣壯地回答說:地方小,我們這里是不興打表的!哦!
67屆的趙開創同學聽說我到了長陽,一整天,邀城區和附近的同學來看我。我一進酒店大廳,他們早已在門廳等侯了。
一起回到房間,有同學就唱起了《長征組歌》!這是維系我們師生情的紐帶,五十年,沒有斷!我說:報上你們的真名實姓……但我還是會車身便忘!你們切莫見怪喲。
學生們大都七十歲了,但圍著我,七嘴八舌的,和當年一樣,還是不安分守己。
我一生“好為人師”!也不管他們退休之前做過什么差事,地位高低,我還是“巴拉巴拉‘’地講個不停!
兩整天,我一直處在亢奮,高興的氛圍里……
他們走后,北京的姜仁貴又托他的妹妹,妹夫來看我……
12日,過了早,上車回家。
一路之上,我系上安全帶酣然入睡,一眨巴眼,就到家了!
六百多里路山與水,彈指一揮間;五十年間日和月,彈指一揮間!
這次來去匆匆的旅行,真是辛苦了我的子、侄們!